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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文皓听得很认真,始终没有插话,半途,拉过来件一人高的枪管,无意识地仔细擦拭。
&esp;&esp;不,与其说枪管,更像是一座炮塔,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围成一圈,底下还连着坚实的底座,深深楔进地面,和这房间里周围的一切一样,没有半点高科技的影子,沉淀着古朴的金属质感。
&esp;&esp;干布摩擦其上,发出细细的“沙沙”声。
&esp;&esp;等儿子讲完了,他点点头:“你哥哥的事,不用太担心。创源生科也怕把事情闹大,把柄一旦被捅出去,他们更倒霉。
&esp;&esp;“既然目标暂时只有你,就没必要杀小亦和凯斯两个不知情的人,再怎么说,你哥还是领星的员工,而且……”
&esp;&esp;文皓顿了顿,乱发下眉毛皱紧:“之后让他去谈谈就行,不会有事。”
&esp;&esp;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人,文皓含糊过那句话,又咳嗽一声,继续道:“你也是,不用担心自己。
&esp;&esp;“你做的选择都很对,不用通讯软体、放弃飞行器,都是对的,那些东西太容易被追踪了。
&esp;&esp;“现在,那边追踪不到你,你人也已经到了蓝区,除非创源生科能完全不顾领星的面子,派人过来大肆搜捕——”
&esp;&esp;文皓嗤笑一声,不屑地摇头:“还是那个道理,他们投鼠忌器,做不出这种事,所以这一路上才会只派一个人追你。
&esp;&esp;“接下来几天,小心跟着我,等把数据提交出去,你就彻底安全了。”
&esp;&esp;文复听着父亲分析,声音很沉稳,讲的话也很有道理,他很想去相信。
&esp;&esp;但那个银发女人灿烂而残忍的笑,仍牢牢盘踞在眼前,蔓生出丝丝寒意,像一场无法驱散的噩梦。
&esp;&esp;他不安地换了个坐姿,听到父亲轻轻叹出一口气,一直反复擦拭着的动作也停下来:“唉……就是可惜原队,他肯定提前考虑过和你分散的可能,才做了这么多后手布置,但他自己……”
&esp;&esp;在这次行动前,文复和原鬣不熟,只是偶尔在新闻里见过这个属于街头的名字。
&esp;&esp;但这七天下来,他始终按照原鬣留在飞行器里的大致地图逃亡,处处都是他的恩惠。
&esp;&esp;避开巡警的秘密落脚点、不需要暴露身份的食物和武器、愿意适时行方便的三教九流,直到最后售卖“桥梁”的走私贩,和在蓝区这边等待他的,最能对抗信号追踪,为一切收尾的父亲。
&esp;&esp;但提供这一切的原鬣,父子俩都清楚,以他雇佣兵的身份,领星不会为他撑腰,落到创源生科手里,多半……
&esp;&esp;“原队……”文复话刚说出口,后半句就硬生生卡在喉咙里,动弹不得。
&esp;&esp;门口,在那片闪烁着的昏黄灯光映照中,被锁死的门把手,开始慢慢转动。
&esp;&esp;铁链跟着绷紧,架子发出扭曲的“吱扭”声。
&esp;&esp;几条门闩都一齐被推动,逐渐变形。
&esp;&esp;“啪嗒!”
&esp;&esp;伴随一声脆响,半根断裂的门闩飞溅出来,擦着文复苍白的脸,摔进后面的黑暗。
&esp;&esp;文皓霍然起身,抬腿用力一蹬,刚被反复擦拭过的炮塔转了半圈,把手稳稳落入他手里。
&esp;&esp;“砰砰砰!!!”
&esp;&esp;房门“吱吱呀呀”的动静刚响起,就迅速湮灭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。
&esp;&esp;室内空间实在太窄了,文皓根本用不着如何瞄准,倾泻而下的子弹就完全吞没了那个小小的入口,脚边迅速堆起一大摞弹壳。
&esp;&esp;猛烈的射击持续了足足二十秒,门口烟尘缭绕。
&esp;&esp;文复知道,父亲用的是被淘汰的火药弹,杀伤力较电能武器欠缺,但同样意味着,不能被能量罩快速消解。
&esp;&esp;那么,这种突袭之下,是不是至少能……
&esp;&esp;他睁大眼睛,试图去看。
&esp;&esp;那颗灯泡早就被打得粉碎,烟尘慢慢落下,室外的阳光斜斜投射进来,映出一个人影。
&esp;&esp;银发飘摇,游执乐气定神闲地收回手,凝聚在半空的子弹顿时“噼啪”掉了一地。
&esp;&esp;她跨过坑坑洼洼的门槛,连衣角都完好无损,没被打穿半个口子:“蓝区的待客之道,真是热情啊。”
&esp;&esp;文皓瞳孔收缩,但很快镇定下来,松开手里握紧的枪管,光棍地耸耸肩:“游主管,客气了。”
&esp;&esp;说着,他将刚才自己坐着的椅子踢过去:“请坐吧。”
&esp;&esp;他要态度平常,游执乐也乐得真像来做客,迤迤然坐下,含笑拉家常:“你也是要保护文复的人吗?你是他的……让我想想,应该是爸爸吧,怎么完全不像?”
&esp;&esp;同样是从创源生科定制来的“儿子”,凯斯属于明显的混合人种,五官找得到文亦的影子。
&esp;&esp;但眼前这个男人,藏在乱发和胡须里的那点轮廓起伏,深邃锐利,绝对不是文家两兄弟的基因能有。
&esp;&esp;游执乐眸底银光闪烁,脸上的兴味立刻淡了。
&esp;&esp;扫描器读取不出这个男人的任何信息,意味着他没接受过任何植入改造,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然人。
&esp;&esp;身为高级改造人,她不屑和这种落后的垃圾多废话,懒得听他回答,目光凉凉地滑向一旁的文复,在他眼下青黑和胡茬上打个转,又在混混般的装束上停留两秒:“啧,你这一路真不容易,不如现在跟我走,省得继续吃苦。而且,我还可以看在你面子上,放过这个人,两全其美呢,你不亏的。”
&esp;&esp;文复急促地喘着气,心底刚刚升起的希望被彻底湮灭,手指都在发冷。
&esp;&esp;他不愿示弱,紧咬着牙,硬逼自己站起身,在游执乐玩味的注视下,往前走了两步:“你……”
&esp;&esp;“游主管。”文皓的声音突兀插入,打断他的话,“要带走我的儿子,是不是得先问问当爹的意思?”
&esp;&esp;随着这句话落下,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到房间中央,紧接着,文复只觉得腰上一紧。
&esp;&esp;眼前白光将将绽开,下一瞬,一股巨力将他狠狠往前一抛,整个人飞出门外,重重摔在地上,滚出几圈。
&esp;&esp;炽盛的白光紧追着从那扇小小的门里射出,灿烈到极致,甚至压过午后的骄阳。
&esp;&esp;即便文皓预先闭上双眼,闪光弹的威力依然突破眼睑,晃出一片生理性泪水。
&esp;&esp;他仍不敢松懈,一把儿子扔出去,立刻抽出藏在腰后的枪,朝着先前记下的方位,连连扣动扳机。
&esp;&esp;然而,第一下,食指就只按到一只修长温热的手。
&esp;&esp;屋外,传来摩托引擎发动的轰隆巨响。
&esp;&esp;屋内,白光渐歇,游执乐将枪扔开,单手钳住文皓的脑袋。
&esp;&esp;她身高不如文皓,体格更要小上好几圈,却神态轻松,将他慢慢举了起来。
&esp;&esp;文皓紧紧抓着她的手腕,手背青筋暴突,完全对抗不了半分,双脚渐渐悬起,只能在空中挣扎。
&esp;&esp;他努力睁开泪水朦胧的双眼,从她指缝看出去。
&esp;&esp;游执乐也在仰头看他,眸中银芒灼灼,比周围的白光还要慑人。
&esp;&esp;她唇角弯起,竟然在愉悦地笑:“为了儿子牺牲自己啊,真是伟大的好爸爸。”
&esp;&esp;文皓毫不胆怯,回以一声狞笑:“没错,既然儿子已经逃了,老子难道还会怕你吗?!”
&esp;&esp;“诶,别,别把话说得这么满。”游执乐抬起另一只手,轻佻地摇摇食指,“你还有另外一个儿子,正等着见你呢。”